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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屆南風文學獎現代散文第三名)




  每天,我必定遇見貓,且為數不少,卻從來不見「捕貓大隊」蹤影,難道這新興社會問題對別人來說不是問題?真令人納悶。過去流浪狗滿街跑,貓咪們那敢如此猖獗,少有大白天目中無人逛大街的,要嘛躲在汽車底下納涼,要嘛於簷蔭處作白日夢。小時候對貓的印象,是白天害羞的小姑娘,夜裡吵鬧不休的小貝比,黑夜在那春聲之下,總是籠罩著神祕而幽柔的氣氛。



  事實上,貓的字典可能根本沒有「害羞」二個字。



  從我家那隻老狗一次挫敗歸來,才發覺貓的時代已悄然來臨。方圓百米內稱霸已久的老牧羊犬,顯然因為貓的戲弄而威風不再,地位一落千丈。原本炯炯明亮的雙眼,此後只存黯淡色彩,江山易主,竟連小小的食碗都無力保住,任憑路邊貓匪搶食,曾經高高在上,落得晚景淒涼。



  當貓的時代來臨,狗狗們不得不偏安以自保,前有貓勢力,後有捕狗隊以及掛羊頭賣狗肉的香肉店,即便有個救世的可魯,號召人類信狗愛狗,最後也只能大嘆時不我予、力不從心。於是,路旁狗屎盛況不再,車輪被灑上尿的印記的機會,也少了許多。表面上看來是乾淨了,其實不然,這就是貓厲害之處,牠們總能設計出完美案件,兇案、竊案、棄置廢物的手法乾淨俐落,兇手卻屢屢揚長而去,逍遙法外。



  虎斑一號曾在我的陽台辦起野戰訓練營,把牠的骨肉們一個個教育出游擊隊身手,我沒參加只能旁聽,那畫面活脫脫是探索頻道非洲獅系列的城市縮影版,教人看得津津有味。但是小貓們有了技藝後,日日束脩以報師(親)恩,我被那鼠屍束脩氣得七孔冒煙,實在是臭!臭死了!



  好不容易附近的老鼠都消跡了,貓仔們改玩成人遊戲,劈腿的、被劈的比比皆是,夜夜上演醋海生波、爭風求歡的戲碼,越演越烈。屋棚上打、雨簷上追,乒乒碰碰、聲嘶力竭,過去追逐的是老鼠,如今改追女友、趕情敵,書上說貓是輕手輕腳的專家,那些寫書的人應當來我家住一晚,也許會從此改觀。



  有一天,我下樓吃午飯,虎斑二號突地從桌上躍下,一蹤身便優雅而去,與盤中清篜鱈魚的慘狀可謂天壤之別。我趕緊拉廚房忙著的母親出來看,她看到黑壓亂步的足印便了解一切,除了為那無緣下肚的美食哀悼,咱母女倆還能說什麼呢?難道要告訴那偷兒,下次偷食前,要記得洗手,濕搓沖捧……。



  常見貓專注地舔洗足底,不知是為除去食物油膩,還是有增強輕功之效,總之牠們再怎麼努力舔,還是髒手髒腳,「凡走過必留痕跡」這句俗話,對貓也是有用的,不然我家餐桌上不會沾滿碳色五爪,我的機車也不會日日印上肉墊花紋。騎車前如果不先把貓腳印抹掉,屁股坐上去,總覺得被貓兒們踢屁股,有失人類尊嚴。可貓的名堂不只這樣,最近還興起皮雕藝術討論會,我的樸素座椅變成星空倒映,透出斑駁的美,間以尖爪劃出流星,教人哭笑不得。那線條令我聯想起幾次和女性友人在球場上廝殺後,手臂上存留的淺約抓痕,女性應該比男性更接近貓吧,我猜。



  女性在愛情、生活中追求目標的過程,也讓我想起動物頻道的畫面。電視裡,美洲豹俐落上樹,或觀察情勢、或躲避犯者,跟逡尋盲索的鬣狗不同;母獅溫柔眼神一轉,便是血祭羚羊的殺手。當陽台的小貓的可愛還縈留我心,牠們已經從追踩落葉、撲咬蟑螂,學會玩弄老鼠,竟讓鼠輩氣絕之際,能不流一滴鮮血!但我的意思是,接近貓性並不代表女人是殘忍的,勉強可以說,她們在詭譎多變的環境中,能把生活變成一種遊戲,一種玩弄生命,也用生命去玩的遊戲。



  好萊塢電影把貓和女人結合,拍成動作商業片,主題是報復,是恩怨的了結,據說票房不佳,還獲頒年度爛片。漫畫改編電影何其多,為何此片際遇有別,箇中原因,耐人尋味。在貓抬頭的時代裡,我們是否應該試著去接受生活的改變?是否應該修正某些陳舊的看法?貓已經不是我們小時候所認識的貓,如同女人也已不是舊時代的女人。



  朋友家來了一隻幼貓,問我有無收留意願,我無權回答,因我正被周遭所有的貓,馴養著。



2005/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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