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2/12)



還記得1993年暑假,瓊斯盃女籃賽中日大戰三度延長加賽,坐在電視機前的我什麼都看不懂,視線卻硬生生的被黏在螢幕上,不想錯過任何一次幫中華隊歡呼的機會。日本隊派上滿場射手,中華隊防不勝防,偏偏日本隊在三分線外幾乎彈無虛發,不消幾個導傳就讓中華隊疲於奔命,只見橘色皮球以極高的拋物線飛出,「唰!」的一聲,空心入網,全場激憤得快要爆筋的球迷盡皆失色,彷彿世界末日到來,只覺一片黑暗。



那是個進攻時間30秒的時代,只要進攻隊有耐心,一定可以把防守方的陣腳磨到大亂,獲得大空檔輕鬆投籃,日本隊打的正是這種算盤。幸好中華隊人窮志不短,錢薇娟擁有極準的切入上籃與急停騎馬射箭功力,要切還是要投,瞬間判斷得毫釐不差,當時整個亞洲女籃界沒有人守得住,依稀記得是一記漂亮的中距離騎馬射箭,錢姐躍起時背後冒出金光恍若神助,時間逼住呼吸,球迷們的屁股幾乎都抬了起來,爭睹驚險一幕,日本隊即將到手的冠軍盃在第四節槍響前,就這麼翻倒了。



第一次延長,日本某某某子一記三分球和中華隊的兩分進算加罰扯平,不記得是誰投的了,也許是錢也許是齊璘又也許是蔣憶德,反正害日本隊又丟失機會,進入了第二次延長;類似的情況下又進入第三次延長;第三次,日本還是狂飛高射砲,那弧度真是嚇死人,或者說快要嚇死天花板上的燈泡,但是不知怎的,所有觀賽的球迷,似乎用盡靈魂用盡氣力來建築一堵氣勢高牆,就連不懂得籃球的我聽著傅達仁在麥克風前唉呀唉呀鬼吼鬼叫,都曉得這場球賽已經不是十個人的勝負,而是民族的戰爭。



想當然爾,中華隊最終還是帶著微笑和冠軍盃拍起了照,球員們臉上的汗水比獎盃還要閃耀,她們用團結與堅毅鋪設了一座籃球烏托邦,於是我開始摸起籃球,希望持著這顆圓圓的門票,也能有機會闖進自己的賽場。



同一個夏天,芝加哥公牛隊喬登亂飛狂舞,消滅鳳凰城太陽,連三年獲得NBA總冠軍,公牛擁抱冠軍盃、高舉冠軍戒的那一天,同樣歷經了三度延長加賽,才讓巴克利乖乖收拾行囊,回鳳凰城暗自飲恨。



球賽始終好看,我的球員夢卻越來越曲折。1993到2006,天真與任性漸漸不再適用於球場上,我可以當一個永遠的球迷或者啦啦隊,但是球員並不適用「永遠」兩個字。在我打球邁入最後一年的時候,以為終於可以在大專盃預賽上持著縮小成六號的籃球踩進每場正規賽裡,可惜時過境遷,鬥志隨著球變小了之後,在球場上似乎也跟著不存在,我僅僅是個練球才有用而比賽時隱形的球員,機會一直等不來,總上場時間平均下來四捨五入等於零。



於是開始在場邊反芻著辛酸與淚水,1993年我所看到的堅毅與汗水,全都腐敗掉了。複賽緊接著預賽而來,竟然偷偷開始期盼,一切都能在複賽之後結束。把有關籃球的年少輕狂都裝箱庫存起來,可能並不如想像中困難。



籃球變得燙手,越來越不想去觸碰,彷彿那是個火紅的烙鐵,時時提醒我還有正事要做,26歲沒有正式工作論文陷入膠著的研究生,往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呢?繼續去摸那燙手籃球然後不休止地重複「練球──坐板凳──失落」的戲碼嗎?可是我早知道自己會是一個得不到教練信任的球員,早知道不會有人為了我到場加油,早知道家人朋友都繼續不支持,所有的無奈與苦悶都只能往自己肚裡吞,那麼,為何要自討苦吃?



媽媽說:「你是讀書人不是運動員。」某甲說:「你不是早知道自己沒有打球的身材嗎?」某乙說:「欸,你是打算念碩四嗎?繼續靠家裡養?」指導教授說:「準備好了再來找我。」馨說:「球隊不會為你的人生負責!」



這些話時時在我的腦子裡轉阿轉的,我試圖說服自己不去理會,也試著規劃某種看似不錯的前景來麻痺自己,但是,球真的很燙,對一個板凳球員來說,真的太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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