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同學勸我對別人勿過於嚴格,懂得social會減少許多麻煩,這顯然是暗示我上週給老師的課堂意見,對老師太過刺激了。其實聽了有點沮喪,過去的教育告訴我,學習做個研究者,就要學習不盲目地接受別人的灌輸,不僅挑戰同學,也要挑戰老師,並勇於提出自己的見解。其實教學內容之外,我連老師的教學模式也每每有自己一套期待,一旦遇到教學方式與我的學習狀況不協調,就想要試著調整自己、調整老師。

我是隻飢餓的蟲,樹葉不夠吃的時候,就希望那棵樹能多長幾片葉子出來,因為這個環境不允許我們換棵樹。事實上,這裡也貧瘠得根本沒有另一棵樹。

上學期聽聞有新生初來乍到,就向該課程的老師反映教學計畫不符合期待,讓他們感到失望,我因此覺得自己太過溫和,竟然等到下學期才膽敢向自己的老師提出類似看法,當然老師的固執與沈默也讓人退縮。總覺得課程應當要由老師主導,而不是讓同學報告就夠了。如果只是給一堆資料,大家回家閱讀,到教室來上課時,有疑問才Call out請老師回答,那麼老師充其量只是個伴讀,如何能餵飽飢餓的腦袋們?

我有知識恐慌症,老師給的東西如果不是來自於其個人學術的積累與經驗,再多的書本我都覺得不夠,學不到書本以外的知識,等於沒學。每個人都會啃書,只啃書卻不消化,最終從嘴巴又吐出來,然後我們繼續看著老師這棵學問豐富的樹,明明有茂密的樹葉,卻只讓學生啃樹皮!

在我們的課堂上,每週要報告一個西洋文學理論派別,兩個小時講現象學嗎?不可能。兩個小時講符號學嗎?放屁!隨便一個該學派的學者,都著作等身,一週能看完多少理論?得了解多少學者?對我而言,盡可能翻三百頁已是極限,但這些就是理論精華嗎?同學們常常把泛論當成專家學來討論,沒有歷史背景、沒有學術脈絡,談什麼專家?然而老師沉默的時候太多,引導的時候太少,一堂課下來大家一起在牛角裡鑽阿鑽,牛角都鑽爛了,還是什麼結論都沒有。

於是退而求其次,改期待期末大家辛苦煎熬出來的小論文可以得到老師至少半小時的「關切」,老師的每個意見都相當寶貴,可以換做繼續學習的動力,可惜幻想破滅,老師惜話如金,每個人的作業平均評析一分鐘,差不多都是題目很有創意之類的論調,然後呢?怎麼修改?沒有人知道。

新的一學期,真的很害怕又屢屢聽到同學報告前的類似開場白:「對不起,我能力有限,只能就我懂的地方報告,不懂的地方還請同學老師多多幫忙。」

老師不是應當課前就掌握學生的報告內容嗎?或者對於報告同學的困難點加以事先提點,而不是讓大家自己想辦法。明明大家都不會作菜,卻要人人都帶一盤四不像的料理來讓別人猜猜那是啥。往往到了上課前一天,甚至到了上課那一刻才拿到上課資料,根本無從預習起,也無從討論起,如果老師因為同學們討論情形不熱絡而認定學生沒有讀書,那麼老師的教學法與性格也是因果的一環。

我不大會說漂亮話,所以也不曉得該如何social,在德國的兩個半月我看到西方人如何與老師在課堂上辯論,好幾次老師臉紅脖子粗的樣子讓人印象深刻,這正是西方學院文化的傳統,他們至今仍時時實踐著,並從中得到傳承與創新的理念。既然我們的課程是西方文學理論,老師為什麼還總是像個東方老學究呢?海德格批判胡塞爾,榮格不同意佛絡依德的觀點,他們依然走出自己的路。老師如果不願意慷慨授其所學,並正面接受學生的挑戰,那麼就算老師是棵茂盛的樹,卻連飢餓的小蟲都養不活,又何必期盼學生羽化成蝴蝶呢。

200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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