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nnah+egg

(2006/03/27,午後四時)



陽光掉進海裡

把海水融成銘黃

那一大塊的啊

如媽媽圍裙經年累積的黃啊

和我的午後一樣都是

暖色系

你的年紀

只夠彗星哈雷

跳四分之一場探戈

它前後踢踏著你的感官

強而有力

你蒼皇閃躲

直到腫脹的足底

扎滿情感的碎片

痛楚深深鑽入心房心室間最

晦暗深邃角落

日漸增大　增大

演變成蠢蠢欲動的活火山

即將噴發全身的鮮紅

解脫吧　你想

臂上劃幾道火山裂隙

岩漿把吶喊的力量化做低吟

滴落在昏昧的你的意識裡



你的年紀

十九，蝕久

你用憂鬱豢養出的活火山

正將生命侵蝕出黑洞

流失了自己　和眼角的淚

你以為臂上的縫隙是一條條出路

忘了彗星只會繞圈　不停繞圈兒　繞圈兒　繞圈兒……

它的探戈還沒結束

你的痛苦還在持續



2006/3/24

（改編自返家三首之三）



收到細雨投擲的請帖

趕赴海洋公園下的祕密聚會

有侏儸紀公園做靠背

我們舒適地翹起二郎腿

欣賞瓶鼻海豚飛躍自由

笑抹香鯨裹著藍色被褥賴皮

父在台十一線的浪洄遠望

高高架起兩枝掛滿希望的竿

使盡力氣拋甩出去的夏日午後

有南極蝦在雨中搖擺

母親剛才彎腰繫上的石錘

以完美無瑕的拋物線跳水

激起閃耀的律動

聚會的費用

是一下午的光陰

換來滿滿海洋的機會

雨中卡農緩緩滑過

我輕和著給背後遊樂園聽

畫面很美像孩童展露笑顏

可惜

水清無魚

慈悲

成了收穫

(2006/02/27,中山大學圖書館8F)



灰浪的鱗身包覆了藍

今天海峽超出憂鬱極限

「為什麼不快樂？」

海面一字字裂出

「因為你，

久──久－－不－－來－－看－－我。」

八樓，窗邊

玻璃隔著西灣濛濛

與書庫茫茫

鎔成一灘

相逢淚漬

航行在高處的交織裡

氣笛將氣候將書頁的不捨

帶往下一個城市下一場研討會

整座海峽漸漸遠去的時候

浪花拍上圖書架

窗隙擠進海水味

它們爭相參與的研討會

主題到底是

告別還是重逢？

〈愛情拾荒者〉

2006/2/22



陽光射來一封信

蒸騰你離去的消息

隨身包袱

加裝了摺疊再摺疊的回憶

沉重了脊樑

疲勞了筋骨

再背不動的隻字片語

彙集成一頁短箋

別來，它說。

幸運的是我乃日間文盲

月下詩人

把陽光灑落的麵包屑

看做通往糖果屋的南針

夜裡我吮著你汗濕的髮尾

掃出的詩句

前進！前進！

決定

一旦捉住你的背影

定扯下那愛情包袱

往天邊狠狠擲去

像流星燃燒成燼

丟棄過去

然後

拾回你



註：午後觀賞侯孝賢電影《最好的時光》有感，寫於和春影城金廳外等候席。

我變成軟體動物

以小時為單位

一個縮身，一次伸展

耗盡全身力氣

回頭卻還在原地

是的，景色依舊

再長的世紀也不夠爬出幻境

我在鍵盤上爬行

我在論文裡梭尋

我在茫然中試著看清

前方沒有路的路

想起愛麗絲一覺醒來

發現原來在樹下沉眠

我什麼時候才醒來

長回原有的四肢？

一隻被幻境豢養的軟體動物

那不是我

可那也是我

想踩著鍵盤回到夢醒的樹下

腳呢？

還在原始胚胎裡

吐哺著一連串不可能

最終

還是繼續著

無謂的爬行運動



2005/12/18

冷雨侵人膚，濃夜垂秋蒲。

輾轉寢無寐，無奈孔家徒。

茫茫前程渺，蕭蕭任江湖。

一身難獨立，飄零甚游鳧。



2005/11/22

之三：水清無魚(2005/11/13)



海釣的方向指引海洋公園

那是遭我們背棄的侏儸紀

鯨魚在岸下的湛藍裡泅泳

何必鍾情於穿舞衣的那隻？

父在台十一線的浪洄遠望

高高架起兩枝掛滿的暢快

使盡力氣拋甩出去的午後

有南極蝦在細雨中搖擺著

母親剛才彎腰繫上的石錘

以一個漂亮的拋物線跳水

激起我的讚嘆在風中閃耀

顧盼的視線僅以細線維繫

快樂卻自由在海面的晶瑩

俯拾即是的還有雨中卡農

我輕和著給背後遊樂園聽

畫面很美像孩童展露笑顏

可惜

水清無魚

慈悲

成了收穫

之二：車廂交響曲(2005/11/12)



「啊！」「呀！」「哇～」（調音中）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我要出去……」（小提琴拉開序幕）

「你怎麼那麼不乖？喲？

……下次再這樣給我試試看！」（其他樂器陸續加入）

「本次車沿途停靠：

屏東、知本、臺東、花蓮」（反覆一次，移調，反覆，移調，再反覆）

「然後哩？」「不要吵沒有聽見？」「我要尿尿……」

「媽～姐打我啦！」（木管、絃樂聯奏）

「呼～～～」「＠＃＄＾＊鈴……」（人聲與電子鈴聲特效）

「碰！」「咚咚！」「啪嗒啪嗒啪搭！」（打擊部）

「各位旅客，現在開始驗票。」（法國號獨奏）

「先生，麻煩一下，驗票。」（其他銅管低吟）

「鏗隆鏗隆鏗隆……」「鍥鏘鍥鏘鍥鏘……」（Base穩定而持續）

「各位旅客，本列車在此臨時停車，請各位旅客稍候，並請不要下車，以免危險。」（移調，再移調）

「你很奇怪耶！」「哭屁啊！」（長笛、小提琴輪奏）

「有垃圾要丟嗎？」（漸強）

「請問有垃圾要丟嗎？」（漸弱）

「便當、礦泉水，需要嗎？」（漸強，漸弱）

「噢！啥米？」

「媽，花蓮怎麼那麼久還沒到？」

「閉嘴！」

「花蓮怎麼那麼久還沒到啦？」

「安靜一下會死啊！」（極震撼的收尾，引領下一樂章……）

之一：趕火車(2005/11/12)



晨起時睜開驚魂

看腕上錶計笑云：

「早知你會睡過頭！」

昨夜打包的思緒

同剛醒覺的頂絲

雜廁成不可理喻的懊惱

滿溢的腎上腺素促使他在

抓起鑰匙衝下樓的

刹那，不經意地

被戶上洞眼攝成原始人

原始人躍入黃色坐騎的腹

十分鐘消化了一個千禧

大蟲還在

他奔進第五體節

找到第38個慶幸

那是歸途的門票

他在大蟲肚內

終於可以安心

寄生一場四小時的

寐

當第一片紅葉落下

群葉變失去時序的意義

他在屋內醅新酒

客人始終不曾到訪

這世界聚焦於

不勝寒的高士

而你我不過是　其他



他們太少

顯得我們太多

於是不需要名字

免得多餘

我們被假設成背景

或者不存在

但背景們總努力站成

深深淺淺層次

以填充世界空缺

我們名叫其他

是其他的其他的一部分

我們在外頭的秋意裏寒暄

他在爐邊孤獨



20051102

無奈入夢

可怕的夜裡我在桌上望著

狗漸消逝，失敗漸遠去。

我如何把皮的孩子變成苦惱？

我唯一的腳趾漸漸滾...

我的毛細孔卻像電燈漸漸陷入沉思裡。

滾漸暗失敗漸亮，望著可怕的夜，

電燈遺忘了一切...

她在我坐定之後到來

我在窗的倒影中凝望

凝望她旅行的盡頭

盡頭裡是否有我的蹤影



我下巴下的掌撐著好奇

她高舉著搖晃，安撫行李架

窗外是一片黑

嚇得風景踉蹌後退



她隨之傾倒

躍入隔壁座位

黑窗重疊了我們的臉

但我的稍稍蓋住她的了

於是他的沉思不在我的視野中



我轉頭：「妳來自那座行星？」

隔壁座位的女孩答：「就是妳正思念的那一顆。」



2005/10/14

行過南臺灣

低首的雲幾乎和海　調笑成

搭肩的兄弟

身旁　滾過一輪火

紅了搭肩兄弟的面容

少年吃酒結拜

背山迎風　插下搖曳的檳榔香炷

繚出山煙

軌下奏不停的鍥鏘鍥鏘

口述著他們的誓言

記錄黃昏南迴

前方　路還長

點點街燈亮了歸鄉之路

夜輕輕地來

悄悄地說　南方的美將由你們守護

但吃酒少年再看不清彼此

結拜的儀式代換成

互信的盟約



離人失去風景

卻在微閉的眼皮後

看見夢的家園



(2005/10/6 於高雄至花蓮自強6車33號座位)

(刊登於2006/01/16　e世代文學報，第499期)

風吹走了你

並悄悄收拾憂鬱

留下僅供瞻仰的炭爐

燒不盡的過往的足跡

流散在空氣裡

繪成你最後遺容

顏色淺如沖泡萬次的高山茶

那微微畫素卻依然賣力衝撞著神經末稍

我懷疑那憂傷

的　飛舞的灰燼也許落下

舖排成糖果屋前的麵包小道

風把你吹進糖果屋

我險些隨之前往

夢幻的陷阱

當我開始打包屬於我的憂鬱

陡然聽見

你叨唸著柴米油鹽

啊！你還在！

活在我的憂鬱裡



2005/9/28

日照穿窗牖，席撐獨坐人；

清風佐遙想，豈非葛天民？

兄台為五言，在下頗心喜。

可歎詩格誤，焉得韻味起？

聖典三千載，習居莫敢忘；

惜賢持彩筆，後浪亦登堂。



註：得頌梅老師指正，「居習」改「習居」，「非言古勝今」改「惜賢持彩筆」以合律，特此感謝。

與君言近況，句銳似尖挑。

不待燈油盡，眉舒闇霧消。



2005916

莫怪書文窒，學思古頁求；

平凡居獨室，智慧滿高樓。



註：因老師建議，原題「小室讀書樂」更為「小樓讀書」。

2005/09/15